十八年後的終極告白（四十五）

某程度上，香港大學還有聖保羅男女代表着某一代人或者某一個區域的一些思維方式，如果不是講排名的話，還有什麼可以延續這些學府的名牌效應呢？有了排名榜，自然就有名氣；有了名氣，自然就會有很多人爭相報名。所以，他們的一切成就感、存在感就只能靠那無形的排行榜榜首來維繫，甚至會延伸到鄙視那些排行榜名次較差的學府畢業生。

聖保羅男女幾乎年年出狀元，其學術氣氛和實力無容置疑。聖保羅男女自然每年都出產很多將會就讀香港大學的精英。所以，聖保羅男女和香港大學某程度上標誌着港英殖民地時代的精英制度：在上世紀的五六七十年代，其實，成功是有方程式的。社會資源比較少，學位比較少，競爭也比較少。只要你能夠考得上一所 band 1 名校，然後再升讀香港大學的話，其實出來以後都可以成為社會的翹楚。做了專業人士，基本上就是終生無憂了，因為專業人士的門檻高，同行競爭比現在少，只要入了專業行業的大門，一輩子從事同一個事業然後慢慢積累財富其實並不難實現。

剛好我出生的年代就是九十年代緊接千禧年代，當時的氣氛大部分是樂觀的。九十年代的香港經濟發達，做什麼都不愁沒有出路，雖然是回歸了，但是各行各業馬照跑舞照跳。很多人認為香港的明天肯定會更好，所以我的很多同輩選擇了留在香港，就讀本地大學的專業學位。二十多年過去了，香港醫生走的最多的就是我這一輩（三十歲到三十九歲）。可能大家都意識到港英時代的精英思想猶如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各個專業圈猶如一個密閉的自我殘殺戰場。是啊，香港醫生不夠人手，肯定不會失業，每個醫科生可以一輩子做醫生不怕被人取代或者被競爭搶掉飯碗，但是隨之而來的就是無限加班（人手不夠所以一個人做兩個人的工作）直到虛耗到死。

精英制度是殘酷的，逼迫着裡面的人不斷地進步和競爭。今天你贏了，不代表明天你還在，這就是為什麼 on call 36 小時的主題曲名字叫做《連續劇/續集》的原因。在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音樂椅子工作圈裡，沒有人有安全感。但，香港需要這種精英淘汰制，不然的話，我們怎麼可以在國際的舞台上發光發亮，我們怎麼可以靠着一塊彈丸之地年年出產這麼多明星、體育精英、醫生、律師、會計師還有建築師？不是因為這種競爭心理的話，香港可能就不是現在的香港，而是一百年前的小漁村了。

所以，聖保羅男女和傳統中西區的名校是有它過人的地方，我可以說，大部分聖保羅男女的同學都是上進和精益求精的。他們可以為了比賽不斷地練小提琴或者唱歌，直到每一個音符都準確無誤，而我仍然是那個不會看五線譜，連彈《平安夜》都需要在手指上寫上 ABCD 才能成功彈半首的門外漢。他們認定了理科出路好，會把文科的人歸類為西伯利亞居民，甚至還會把紐約說成是阿拉斯加。這就是聖保羅男女自我洗腦的手段，他們需要靠排斥外界來達到一種扭曲的自信，他們喜歡把自己捧上天，然後把所有其他人貶為不入流的手下敗將。中西區可以說是世界中心（香港）的絕對中心，在他們眼中，他們就是最好的，即便他們其實從來沒有踏出過舒適圈。從他們的角度來說，他們就是世界的頂峰，他們可以挾着學校的名氣傲視全球，雄霸亞洲。

一個考試次次拿第一或者接近一百分的人肯定喜歡考試，因為考試的結果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興奮安多酚。正如在港大畢業的學生很喜歡那排行榜，他們當然希望這個世界都是一座座金字塔，因為他們一直雄踞榜首位置。人性的驅使讓這些尖子們一廂情願地希望全個世界圍着他們轉，如果你不按照他們的思維方式走，他們會痛罵、辱罵、謾罵你是鄉下人，你的世界沒有競爭那是因為你沒見過世面！

但，我的家鄉是灣仔，並不是中西區。我不是在這種精英制度裡面長大的，那只是某些 band 1 名校賴以生存的伎倆，所以，我儘量在找工作的時候避開這些精英企業，如匯豐銀行、英資企業還有某些地產公司。我找工作的時候都以公司文化是否合乎我個人性格作為前提。你笑吧，如果你覺得這是很可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