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與麵包（九十八）

論眼界，我很明顯遜色啦，因為我是個小鎮姑娘。我是一個來自桃花源的白痴，我身邊的人都是天使，她們都是遷就着我保護着我讓我安全地度過童年的。一看就可以知道，我從小沒有經歷過競爭，我根本不用和人鬥，因為我獲得的所有都是父母給我的，是天上掉下來的，而徐小姐卻是好勇鬥狠的那一個，她好打因為她一直都往上爬而從未曾掉下來過，她的一切是透過自身努力而獲得的，而我只是個靠人施捨而且永遠好彩的符碌仔。我得到的一切不堪一擊，要打敗我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因為我太輕敵了。我連反擊徐小姐都不敢，為什麼？因為我善良，我懦弱，我無能。這個世界才不理會我做過多少好事，幫過多少人，成績單裏面操行分高有用嗎？我品格高尚，又怎樣？又能如何？我太單純了，我對人好，別人就會同樣地對我好了嗎？江山是需要打出來的，而我？我只是個冗兵，是卒仔，是個沒有戰鬥力的小女孩，註定要被人欺負。我需要一個 reality check。

論性能，是，是性方面那個能力的性能，我還是輸掉。徐小姐是一件筍到爆的「處女」，光是這個事實我已經無法擊倒她。再說，她很會𠱁老板，她會以微笑對待恩客，面對嫖客的虐待，她只會吞聲忍氣。你知道嗎，有客人曾經在徐小姐口中痾尿，她直接吞了，還連忙道謝。而我呢？欠缺笑容，欠缺禮貌，欠缺好的禮儀，所以我註定失敗，因為「今時今日咁嘅服務態度唔夠架」。反觀，徐小姐貼心、溫柔、以客戶角度出發，簡直就是天上人間。她還有一個綽號「淫賤摩打口」：雖然她和龍爸爸共度的「初夜」那天並沒有使出絕招，賣弄自己缺乏性經驗又怎能顯得手腳純熟呢？縱然現在 AV 可以隨處在網上下載，但是戲還是要交足的，叫得自己做處女賣的是純情，資深妓女徐小姐又怎會不懂這個呢？聲稱自己沒有性經驗的話，絕對不可以在「第一晚」為客人口交，這是妓女守則手冊的第一條訓示。徐小姐確保自己謊言沒有前後矛盾的這片苦心真是天地動容。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徐小姐為客人帶來了初戀的感覺，那可能是八十歲的龍爸爸一輩子都沒有過的觸動，所以那獎學金的捐助真是超值的投資啊！

論性格，我也是輸幾條街。在龍先生和龍爸爸眼中，我是一個很自私自利的人，我做的一切、講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我做所有事情都是以利益角度出發，因為我是獨生女。我習慣了苛求和索取，但是徐小姐則是那個無私奉獻和大愛的天使。是啊，是天使雞，你沒有看到雞的翅膀嗎？她出來做雞不是為了自己，她是有苦衷的，她是為了供養幾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讀書而出來接客的，她孝順、負責任、重視手足之情、懂得感恩，連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都那麼照顧，將來一定會成功，而且還會回饋金主和社會。要幫助的話，一定是要幫助徐小姐這種雛妓。傻的嗎？我只是一個不痛不癢的閒人，就算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的話，都還是沒有人會理會的，因為我的父母不需要我，我的朋友不喜歡我，我的同學嫉妒我，我的學校不管我，我只是一個孤獨又想得到認同的幼稚女孩。

說到這裡，我都有點無地自容了。難怪田雞總是說我厚臉皮，我這種人真是可有可無、死不足惜。

論身分的話，我覺得我也是沒有什麼優勢的。我記得在大學一年級的時候，龍先生約我去看過一套電影，那是一套卡通片。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帶我去看卡通片，我真需要檢討一下自己為什麼總是給人一種幼稚的感覺，可能是我的童顏作祟吧。他帶我去看的電影是《The incredibles》，我覺得他是在諷刺我無法在美國申請信用卡，因為我不是美國人，我沒有社會安全號，也沒有信用檔案紀錄，所以每一次我申請信用卡的時候都被拒絕。這樣的話，擁有加拿大國籍的我就和那個國際難民新移民徐小姐差不多了。雖說徐小姐是一個來自鄉下的難民，但是別忘了，龍爸爸當初也是偷渡來香港的，難民和偷渡客算什麼？弱勢社群才是可造之材，邊緣人才是社會的棟樑，世界是應該圍繞着難民和偷渡客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