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七十六）

我不是不知道中西區的那套玩法和潛規則，也不是不知道他們的價值觀。

從事金融以來這十多年，感覺就像是衣櫃裡的男人，現在就是出櫃的宣言。這段日子，其實我過得不容易，因為我背負太多包袱，因為我沒有走上眾人期待的那條道路，被抹黑了許多，甚至有人說過我是來自長州的角落生物。

在港島住了那麼多年，中西區那套潛規則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我不想為了區區一處大坑單棟舊樓的三房單位而出賣靈魂和肉體（是的，做到了高華證券的 CEO 也只能住大坑），因為我本身已經住海怡半島了。

一開始，我不知道做投資銀行融資部是何等的地獄，對於這種高級打工仔的生活有點好奇，不能說是羨慕吧，只是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如外界標籤那般優皮士。我有嘗試過逼迫自己參加他們的活動，其實，我也做過投資銀行的實習生，也是長春藤畢業的，他們那些聚會我都有獲邀。

紅酒，我也喝過了，甚至連最高級的香檳也喝了；行家的追求，我也收到了，而且還是哈佛商學院和哈佛本科畢業的基金經理劉鎮鴻先生，還有中共元老的長孫張辛亮；滑雪，我沒有去過，因為我不喜歡天冷的地方；但是哥爾夫球，我也打過，就在淺水灣深水灣的哥爾夫球會還有新界的練習場；滑水，我也滑過了，就和嘉華國際的繼承人鄧宇聰，而且還是我的競爭對手 Sharon 介紹的；遊艇，我也上過了，還是和美林、匯豐、諮詢公司的分析員們一起去的；山頂獨立屋的男友家，我也去過了，還是以女主人的身分登堂；YSL 和 Gucci 在香港的時裝表演，我也去了，還是以前男友 Gary 女伴身份去的；馬會的派對，我也去了，還是我校友 Albert Ming 邀請的，席上還有很多 TVB 藝員和落選香港小姐；在 Grandy Hyatt 舉行的 Ivy Ball 我也去了；蘭桂坊的狂歡派對，我也去了，就和雷曼兄弟的實習生同事；澳門金沙賭錢，我也賭過了，也是和雷曼同事去的；私人會所，我也去過了，而且還是中國會的晚宴；四季酒店的法國餐廳，我也嘗過了；雷曼同事的港景匯服務式住宅公寓我也去過了，而且還在他家玩了一整晚的撲克牌，因為行家們最喜歡玩撲克；最高級和名牌的投資銀行生活，我都去嘗過了，但是我覺得不外如是，就像是一個男人對一個女性的身體起不了「性趣」的感覺，那時候，我才發現，原來我和我的行家是如此的不一樣。

就像是一個剛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青少年，一開始，我會說服自己，這可能只是過渡性的不習慣，我應該是正常的。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磨，我發現我還是不能夠背叛自己的意願和性格賤賣「屎忽」，為此，我被歧視了很多年。

對於這種好像很優皮士的生活，可能對於某些階層的人來說，是很難抗拒的，尤其是那些新移民、邊緣化人士、性小眾、劏房戶、無家可歸者、孤兒、舊區居民、徙置區住戶、難民、籠屋住戶、清潔工人家庭、觀塘貧民窟雞寮居民等。但我真的從那些看上去很高級的活動中找不到任何樂趣，也對於那些露營、宿營、圍爐取暖、小圈子圍威喂的生活方式一點期盼都沒有，尤其是如果需要用一星期一百個小時的工作模式來換取的話。

完成了雷曼的工作以後，我是這樣想的：這種優皮士生活雖然對於我沒有什麼吸引力，但也不至於反感，雷曼的工作條件其實不那麼苛刻，這些隨着投資銀行的工作而來的光環和優越感其實是一個 bonus，我大可以不理會。我在雷曼上班時不需要加班，只要不影響我的生活品質，這些工餘聚會我可以隨心情推搪。

是摩根士丹利的實習體驗讓我對這個行業產生了一些震撼性的啟蒙，我開始洞悉了金融業的黑暗和糖衣陷阱，所以在此我還要多謝和感恩摩根士丹利各老闆的分享、決定還有整個暑假實習體驗的佈局和設計，讓我不再對投資銀行的融資部、ECM、DCM，還有私募基金等存有任何幻想和憧憬。

對於行家們的炫富和顯擺，現在的我就像是看到中國同胞用腎臟換蘋果手機的趣聞，是羨慕嗎，還是咧着嘴在偷笑？

價值觀這東西很奇怪，它因為一個暑假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推翻了我二十多年來人生所積累的眼界和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