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八十九）

什麼是認知失調？英文來說，它就是 cognitive dissonance。

認知失調就是在心理學中形容人產生矛盾的認知，或者當事人從現實中觀察到對立訊息所產生的不安全感。認知失調通常體現爲因進行與自己的思想、價值或自我概念相悖的行爲而產生的心理壓力或焦慮。爲了緩解認知失調的壓力與不適，人會努力更改矛盾的認知，使自己的認知調和一致。

生活中有很多認知失調的例子，其中美國某大學曾經舉行過一個實驗去測試認知失調，那就是著名的扭積木實驗。參加測試者會接受一項任務，他們會被給予一定程度的報酬，測試者只要把所有積木扭一遍，就可以得到最低時薪。這項任務其實毫無意義，也沒有挑戰性，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勝任。但有趣的是，很多人因為在做完這實驗以後，會自我安慰地說扭積木的任務非常有意義，而且他們還會考慮再參與實驗。

這就和投資銀行的融資部工作有着異曲同工之妙。其實，紐約金融業是一個大試驗場，從事金融業的就是無辜被送去做實驗的實驗品，跟那些被基因改造的 Dolly 差不多，我想這就是二十一世紀的《曼克頓項目》。是的，是她也是你和我，我們都是實驗室裡面的白老鼠，歌頌青春吧。

為什麼我這樣說呢？融資部的工作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而且極具重複性，基本上不用腦袋也可以完成。融資部的工作量非常大，工時也特別長，給你的工資其實只是最低時薪，一分錢沒有多付。很多銀行家居然對於這種煩悶、冗長的工作一點厭惡都沒有，也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那麼辛苦得到的回報其實不比一個收銀員多。社會給予投資銀行家的聲望是極為正面的，所以雖然自己的感知和認知是覺得這份工作一點挑戰性都沒有，他們仍然會日復一日地回公司做社畜。很多人會出現了認知失調，因為自我的感受和客觀事實出現了不協調，甚至矛盾，但是他們不會選擇退出，反而會更熱情地投入工作，並催眠自己說這是一份非常值得投身的行業。

而套用在姚嘉仁的身上，認知失調的作用也是非常明顯的。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高盛的工資基本上是全部美資投資銀行中長期跑輸市價的那一間，人家瑞信、花旗、摩根士丹利、雷曼、貝爾斯登、摩根大通、瑞士銀行的工資全部差不多，唯一是高盛的聘書比其他同行少百分之十左右。因為高盛有那個光環效應嘛，所以他們認為少付報酬還顯得「馨香」點。

高盛的員工不知道他們不知道什麼，等他們知道了以後，認知失調的作用已經開始產生，也退不下來了。我最後一次見姚嘉仁應該是二零一四、一五年左右，當時我們已經相識十年以上，距今也差不多十年。我當時在眾達律師事務所做臨時工，是市場推廣部的助手而已，最低級別那一種。我的工資兩萬八千多，連年尾雙糧、強積金、福利和保險等算，其實差不多三萬三千多港幣一個月。而且，這還不是什麼高門檻的工作，我只是替一個放產假的員工三個月，合約完了，公司還要求我繼續留在公司做長期員工。

不說壓力的問題，工時完全正常，我九點多上班，六點鐘準時下班。我試過加班一兩天，但是公司包晚餐和的士費，完全可以接受。工作的性質和世達差不多，做做 event，負責推廣公司的企業形象，做一下計畫書，基本上都是能力範圍以內的工作。完全沒有金融行業那種要生要死，或者長期想透過淘汰同事、同行而獲得成功的叢林法則。

我約姚嘉仁在 Excelsior 的那一間咖啡廳見面，見面那一個小時，他不斷地跟我說高盛的盈利怎麼怎麼厲害，還創歷史新高；他拿着年報裡面的數據（網上任搜）跟我算，高盛當年的盈利是兩千多億港幣左右，而按照數據顯示，當時員工有兩萬來人。按照投資銀行的行規，我們大概是分到自己為公司帶來的收入的三分之一作為花紅報酬。也就是說，即便你是一個掃地的、人事部的、後勤的、銷售助理的、會計部的、公司傳訊的、營運的、秘書的、交易助理的、內部核數的、前台的、接電話的、合規部門的，全部一律平均可以收到大約兩百多到三百萬港幣的花紅，不計工資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