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四十四）

我沒有告訴過別人，其實我心裡非常羨慕 Sherri，可能不只是羨慕，而是嫉妒。我很少嫉妒別人，但我對着 Sherri 的時候，真的驚訝她總是能夠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在交易廳裡面，銷售員是需要大聲喊出來那問價的債券年份、債息、債券的發行機構。

如果是政府債券的話，一個普通的問價形式大約是：Freddie，國家外匯儲備局準備要買這隻債券，你可以給我價錢嗎？五千萬的美國債券 3 3/4 2036。

Freddie, SAFE wants to buy 50 million of this US treasury 3 3/4 2036, can you give me your quote? Settled in three days.

然後，在幾十秒的時間，客戶會給出答覆，說買還是不買。如果買的話，我要立刻給交易員一個回覆。

Thank you Freddie. This is done. You have sold 50 million of US treasury three and three quarters 2036. This will be settled in three days.

別以為這很簡單。其實很複雜，因為最簡單的事情通常都是最容易搞錯的。

首先，要搞清楚那隻債券怎麼稱呼。美國一年會發行幾十次債券，有三十年、十年、兩年和一年的。那麼，到期的日子其實並不能準確辨識債券，還要加上債息。如果是公司債券的話，那就是 Shimao 9 1/2 2048 之類的。我說的 3.75 或者 9.5 已經是容易叫的，因為在交易廳裡，它不叫 3.75 而是 three and three quarters，它不叫 9.5 而是 nine and a half。還有，7/16 的，3/35 的，17/20 的，4.12 的，3.32 的，5.07 的；我想問你，你知道怎麼叫它嗎？我不知道，就算我英文很好，我也不知道怎麼叫它才合適。但，我當時是真的像一個正式員工銷售員那樣子需要問價和落單的，我在沒有人教的情況下，我要做出很快的反應去跟交易員洽商。

首先，由於面額很大，往往是五千萬以上的面額，所以責任很大。而且，這需要反應很快。問價錢的時候，要大約知道價錢多少，不然的話，報錯價給客戶的印象是非常不專業的。不可以報錯價，或者向交易員問錯價錢或者報錯客戶要買的債券。這就是為什麼 Frances 說債券部銷售員的工作比較緊張，而融資部的工作比較壓力少。

沒有人教過我怎麼喊出來問價的術語。我不知道怎麼稱呼那些債券才合適，我只能透過模仿其他銷售員勉強做好我的工作。Frances 通常會幫我，但是，其實真的要喊出來的話，是需要極大勇氣的。因為交易廳裡面所有人都會聽到，包括攝像鏡頭中的東京交易廳也能聽到，因為我說過政府債券交易員都在東京。所以，交易廳的銷售員需要 thick-skinned 這種性格特質，也就是中國人說的「臉皮厚」。

其實，對於新人來說，搞清楚客戶是買還是賣都已經很難，搞錯買賣方，也是一些新人經常會犯而且頗為嚴重的錯誤。還有，50 million 根本就和 15 million 發音很像，所以，在交易廳，英文好、沒有口音，是非常重要的。要准切咬字，而且喊出來 order 的時候，要有自信、肯定和 affirmative。這都是我不能做到，但是 Sherri 能輕鬆做到的。

還有，做完一單 deal 要寫 ticket。不可以搞錯外匯種類、交收日期、價錢、買賣方和哪隻債券，這就是為什麼普通人做不了債券部銷售員的原因。這和賣一個 Chanel 手袋還是有區別的，我需要在做完一單生意以後，幫客戶用 repo 的形式來對衝風險。其中的所有細節和需要計算的東西都可以靠 bloomberg 完成，但是需要輸進去的表格選項有二十多項，這都需要特別了解債券的結構才可以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