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的終極告白（十一）

說一下我自己吧。

我對於幼兒園之前的記憶很模糊，但是也不是一片空白。我嘗試一下回溯一下八十年代的我吧。我的乳名叫做「嫚妞」。我媽媽說是因為山東的女孩子叫做「嫚」，而北京的女孩就做「妞」。讀起來，像 Manuel 這個英文名字，是 Emmanuel 的簡寫，意思是神與我同在。但是，這都不是他們叫我嫚妞的本意，他們是在說我慢吧。確實是的，我在很多方面都比其他的小孩顯得慢條斯理。可能現在的你們已經感覺不到我的慢了，但是曾經何時，比起香港人追追趕趕的速度，我曾經是一個很落後的小孩，跑步比人慢，做功課比人慢，吃飯比人慢，咀嚼比人慢。只不過，經過了歲月的洗滌，也適應了香港的營營役役，漸漸地我也變成了一個沒有耐心而且坐電梯不斷按關門按鈕的典型都市人。

我還記得，以前在小童群益會，他們是包餐食的，我永遠是最後一個吃完飯的那一個學生。以前負責煮飯的蔡太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因為我阻礙着整個食堂收檯的進度，她在所有人吃完飯以後從廚房走出來飯堂，著意催我把飯吃完。但是，我就是那種不慌不忙而且慢條斯理慢慢咀嚼的那種飯糰系女生。她很著急，因為如果是上晝班的話，還可以原諒，遲一點吃完飯的話，並沒有什麼後果，最多只是比其他人遲點開始做功課而已。但是如果是下晝班的話，我要準時吃午飯，然後準時到樓下坐保母車去學校上學。由於這個原因，蔡太經常督促我要我快點把飯吃完，好讓我不要拖累其他在小童群益會託管的嘉諾撒聖方濟各同學，因為我一個人遲到，會拖累整輛保母車的同學遲到的，所以我經常在小童群益被人謾罵，說我慢吞吞，手腳不勤快。每一天吃中午飯的時候，其他小孩都已經把飯早早吃完，去拿書包準備乘坐保母車上學，但我的飯碗裡還有半碗飯和很多菜。

蔡太問我為什麼吃飯吃得這麼吃力？很難吃嗎？我說，不是，還蠻好吃的，但是我要嚼很長時間才吞得下去，我不明白怎麼其他人好像不用怎麼咀嚼就狼吞虎嚥的吞下去了。我還順道地擦了一下米飯班主蔡太的鞋，我說是因為太好吃了，所以要慢嚥輕嘗好好品嚐她的菜式。而且，我說這飯的份量太多了，我只需要吃一半就夠飽了。蔡太說不可以，我一定要把飯和菜全部吃掉，不然的話，我會營養不良。

四年級前的我，吃飯量很少，吃的速度也比別人慢，這就是為什麼我小時候經常偏頭痛和身材長得比同輩弱小的原因。

小童群益會的菜就是普通家常廣東菜，有湯，有菜，有肉，也有飯，下午茶的時候我們會排隊拿茶點，茶點可以是雪糕、西餅或者其他中式甜點。小童群益會的菜式不怎麼特別，也不怎麼難吃。但是，偶爾我也會遇到不喜歡的食物，由於小童群益會不允許我們挑食，我們需要把所有人的定餐吃掉，沒有情面可講。他們煮飯的菜式是預先編製好的，所以如果我預先得悉蔡太會做蔗汁或者芋頭排骨的話，我會跟我媽媽申請借意不去託管，留在家避免吃紫色的食物。對，我有很多不吃的東西，包括芹菜、蔗汁和所有紫色的食品。

我媽媽說我去幼兒園之前，很遲才開口講話，大約兩歲多才開始講第一個字。她說，我第一個會講的單詞，不是爸爸和媽媽，而是駱駝。而且，她說我好像很喜歡叫口香糖做駱駝。我覺得這還蠻有意思的，但是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我隱約記得，小時候的客廳，爸爸買了一隻唐三彩的駱駝陶瓷擺設，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很喜歡駱駝的原因。去北京探親的時候，我也很喜歡騎駱駝，因為我覺得駱駝比較慢，不像騎馬那樣顛簸，也比騎驢看到多一點風景。

我媽媽說，小時候還沒有去幼兒園的我不喜歡講話，而且我很少扭計哭。從小到大，我媽媽對我的評價都是認為我很冷漠和冷血。我也覺得是，確實有點 Wednesday Addams 的影子。他們覺得我的性格有點內向和沉鬱，所以就把我送去我們家樓下附近的國際幼兒園。因為他們想我的性格變得開朗和正常一點。是的，他們用了「正常」這個詞，也就是說我一出生就有點變態的傾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