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弗瑪利亞的聖愛日記（六十一）

我們聽完了潘朵拉的故事，其實，我忘了告訴你們，潘朵拉故事還有一個前傳。

節錄自曾鈺成先生編著的《矛盾集》裡面的文章《不顧後果》：

普羅米修斯從天上偷火送到人間，觸怒了天王宙斯。宙斯要用最殘酷的手法折磨他：把他所在山上，每天由麻鷹蠶食他的肝臟。但，他的肝臟會每晚重新長出來。第二天，肝臟又被蠶食，日復一日，沒有間斷。

普羅米修斯有一個兄弟，叫艾皮米修斯。艾皮米修斯沒有普羅米修斯那麼出名，但他有一個很出名的妻子，那就是我們之前所說的潘朵拉。貌若天仙的潘朵拉，也是宙斯用來懲罰人類、向普羅米修斯報復的工具。

宙斯把潘朵拉送給艾皮米修斯，艾皮米修斯立刻被迷住了，決定娶她為妻，忘記了普羅米修斯叫他不可接受宙斯禮物的警告。宙斯送了一個瓶子給潘朵拉做嫁妝。並故意叫她千萬不要打開瓶子，明知這恰恰會引起他的好奇。

果然，潘朵拉忍不住把瓶子打開了，裡面原來藏着所有邪惡和災難，一下子都跑了出來，為禍人間。人類本來幸福地生活在一個純潔和諧的世界裡，但自從潘朵拉被好奇心驅使打開了瓶子以後，人類從此便要承受各種天災人禍。

普羅米修斯這個名字，意思是「想在前面」，也就是廣東話的「叻唔切」；而艾皮米修斯的意思是「想在後面」，被解釋為後知後覺，做事不經思考，有人甚至取消他為後悔神，指他是做錯了事以後，過了很久才懂得後悔。

自古以來，有人把普羅米修斯奉為英雄，讚揚他不惜深受折磨，仍然為人類謀福祉；把艾皮米修斯斥為笨蛋，指他愚蠢魯莽，行事不顧後果，給人類帶來禍害。

這樣的評價並不公允，歸根究底，是誰做事不顧後果而為人類帶來災禍呢？其實是普羅米修斯。人類要承受宙斯施加的苦難，完全是因為普羅米修斯觸犯了天規。他應當知道宙斯心胸狹窄而擁有巨大權力，普羅米修斯應該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自己根本沒有力量和宙斯對抗，宙斯既有大智慧，又有先見之明，怎麼會看不到普羅米修斯的叛逆行為必然給人類帶來嚴重後果呢？

普羅米修斯對自己的行為其實沒有「想在前面」，他也並不是真心要維護人類的福祉。

至於艾皮米修斯，是警覺性不足而被宙斯利用了。他的過錯只是無心之失，而不是出於人類的惡意。如果他真的做到「想在後面」反省檢討，並為自己的過失表示悔意，又為何值得人們譏笑呢？

這就是為什麼哥倫比亞大學強迫所有學生修讀希臘神話，如《神曲》、《伊利亞特》等文學作品。我們可以看到，希臘神話裡悲劇故事的主角如上面我們提及到的潘朵拉、普羅米修斯和艾皮米修斯等，都是由個性缺陷惹禍，自招滅亡。這跟亞洲人的宿命論不太一樣，但也有天異曲同工之妙。

中國人很相信生肖，外國人也有星座。但中西文化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中國人有宿命論，有因果輪迴這麼一說。外國人的哲學可以做出一種輔助解釋的作用：我們所遇到的不幸或者災難，某程度上，是由於我們的一些人格特徵缺陷所造成，而這些人格缺陷很多時候是天生的，也就是說，性格決定了命運，而不是中國人所篤信的命運決定了命運。

西方哲學並沒有三世書或者因果這麼一說，但，西方文明也在其他方面補足了這一塊空白。

希臘文化裡有「人在做，天在看」這麼一說，主要是用來警告壞人：不要作惡惡多端，即使你現在可以橫行霸道與事實，最終必會遭受懲罰。說這話的人，很可能是見到惡人橫行，善人受欺，是非顛倒，正義不彰，深感無助無奈之餘，唯有寄望於天。

在古代，許多自然現象都未有科學的解釋，人類只覺得天控制了客觀世界，也控制了人的命運；所以每當覺得遇上不公，自己無力反抗時，便祈求上天主持公道。當作惡的人自己遇上了什麼災禍的時候，就會被認為是天道報應，是天譴；如果作惡者竟然一生都風光得意，上天也會在他死後收拾他。

隨著科技昌明，人類了解甚至駕馭自然現象的能力今非昔比，對天的畏懼和以來程度，已不像古人那麼厲害了。然而，社會上認為的不公平，被沒有因科技進步而減退，當人們對這些不公平現象感到怨憤而無奈的時候，仍然唯有訴之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