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我的恐龍,跟你初戀也不枉!(七)
- Amanda L © Leung Yuk Yiu

- Jan 18,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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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的成績不好,我最喜歡的科目是中文。我最好的科目也是中文,尤其是中文作文。我寫的作文經常被選貼堂。我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已經熟讀中外古今、中港台三地的小說,包括瓊瑤、張小嫻、深雪、倪匡。我很喜歡看偵探小說和科幻小說,因為我長期覺得不安,不是心理上的不安,是具體生理上的不安全,你覺得香港真的那麼少罪案嗎?女校裡面充滿欺凌,老師體罰,有人暗殺,我知道香港就是這樣,沒有槍嘛,這也是為什麼刑事偵緝檔案可以這麼受歡迎。我知道,在這個社會立足,我必須要要適應這個險惡人面險詐的世道,我必須要努力,我必須要比想害我的人想得更快,這樣我才可以避過凶險。
小學的我已經知道學校出了很多傳媒人作家,所以不多不少我也有點憧憬想做傳媒或者從事寫作之類吧。你知道我本身是有點沈默寡言的,但是由於學校里面的環境很封閉,同學之間都混得好熟,我基本上認識全年級所有人,我非常喜歡講話,我可以連續十個小時不斷講話。上學聊天、小息聊天、下課聊天、回家繼續煲電話粥聊天,小學已經多人電話會議,不斷在講話,練成了三寸不爛之舌。三年級,我被小童群益會託管推薦了去香港電台錄音做小 DJ 。我覺得有一份工作給錢讓我講話,真的很正!我有那麼一陣子特別想做 DJ 。
我覺得學校的環境很鼓勵學生發掘自己興趣,我被訓練成一個潑婦,哈哈。其實,也不算潑婦,只是說話已經變成我的本能。有點像 Eminem 跟黑人的 rap battle ,說話講急才而且還押韻。台上三分鐘,台下十年功。這些都是我一直不停歇地練習累積下來的功力。很多人說我「懶」hip hop 。那是因為他們不了解我的生長背景,人家需要練三個月才能饒舌一首歌,我馬上就饒出來了,因為我在黑道中成長,我習慣了黑道的講話方式,我就是黑道。
噢,講起了講話方式,你知道女校流行 S language 。但是我們學校不講 S language 。我們講話的方式跟聖經的話語很相似,畢竟我們是宗教團體辦學的嘛。聖經的話語怎麼樣?就是繞彎,不直接。比如說瑪利亞失身然後生下了耶穌,然後死了以後移動屍體說他升天,這些故事都被美化了。所以,我們說話表面上聽起來好像很歌功頌德,但其實我們得勢不饒人。很多人說我虛偽,我承認,我講話很不直接,我覺得那不叫不誠實,那叫委婉。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怎麼說話,有一句話可以概括,就是「唔好急,慢慢黎,至緊要快」。這就是理科生和文科生的分別,我們文學水平高到理科生經常意會不了我們的言下之意,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有那麼多黑社會的朋友,因為我懂得黑道溝通的方法,我知道黑道怎麼傳遞信息。你知道我們學校是正宗義大利修會辦學的嘛,義大利出名什麼?黑手黨咯!畢竟我們學校是出很多紀律部隊的嘛,所以黑白兩道的生存模式我們都了。
我小時候最差的科目是英文和數學。我的英文也不致於不及格,但是經常七十多分。七十多分已經排到全班三十名以外。所以當很多人在我長大以後說我是 ABC ,說我崇洋媚外,我覺得我真是賺了。我的英文其實不是別人以為的那樣好,我只是會忽悠人。那當然,我的英文饒舌功、我的翻譯技術都是經過長時間磨練而成,不是吃了聰明藥一朝變厲害的。還有人說我是大陸人,因為我講普通話很標準。其實,你們又被忽悠了。我小時候是不會講普通話的,我講不出四和十的分別。以前回北京過年經常被鄰居笑我的港式普通話。後來三年級的時候,學校教普通話拼音,我才正式學,後來經過多年的練習,香港人已經聽不出來我是一個香港人,把我當成一個新移民。作為一個在香港出生香港念本地學校的正宗第三代香港人,我一點都不覺得被看扁。對於別人的指責說我是大陸人,我會說聲感謝,那是你們認同我的普通話程度了,證明我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我是有大陸背景的,我家人確實是跟中國有著莫大的關係,而且那個關係大到嚇著你,大到你不相信。我對於我的大陸背景感到非常自豪,我一點都不以自己作為大陸人這個身分而感到自卑,相反的,我擁抱大陸,我以中國人這個身分為傲,我是不會因為世俗的偏見而和自己的祖國割席。我認為我會說普通話這個才能是一項把不可多得的謀生條件,我覺得自己能做到別人把我當成一個大陸人是我厲害,是我成功了,謝謝大家。
所以,你們可以猜得出來我對母校有多麼感激。我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小孩變成今天人們完全猜不出我到底是哪裏人,連我說我是香港人都不相信的地步,這完全是我功力深厚。有人說我是台灣人,有人說我是日本人,有人說我是大陸人,是山東傻妞,是東北大媽,是美國 ABC ,我認為越離經背道越天花亂墜越異想天開越脫離現實越好,你們越離譜我越開心。我的普通話、我的英文程度、我的寫作技巧、我的中文功底、我的文科敏銳感、我的價值觀、我的宗教信仰、我的處事之道、我的自我價值、我的靈性休養、我的朋友、我的死黨、我的受歡迎程度、我的人氣,這些都是我母校給我的,我感謝母校對我的栽培,把我從一個什麼都不是的普通香港人訓練成一個什麼都是的世界公民,基本上,已經沒有人能正確判斷我到底是誰了,那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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