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的終極告白（二十）

我媽媽從幼兒園開始就把我託管到樓下一家住戶。我不用經常去，只是在某些時候，如果爸爸媽媽都要上班而幼兒園又不用上課的時候，她會把我送到樓下鄰居家去耗個一個下午，理由是我那時候太小，不適合自己獨留在家。

這戶鄰居也是住在星輝苑，就在我們家樓下。當時我住在十一樓，他們好像住在八樓，反正就在同一棟大樓裡面。

我媽媽會給鄰居家一點錢，大概是幾百元一個下午，由於不是經常去，所以這開銷也是可以接受的。我的鄰居是一個很正常的家庭，媽媽是一個中年師奶，大約五六十歲，比我媽媽老，而且她看起來不像是很有教育程度那種師奶，應該結婚以後就馬上全職做家庭主婦。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爸爸，而他們育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我當時是五六歲，哥哥已經上中學了，就在灣仔那些不出名的中學。妹妹也是中學生，也是在灣仔學區裡那些不怎麼出名的中學上學。我在灣仔土生土長，長這麼大了都沒有怎麼見過他們的校服。他們從學校回來的時候，是穿着校服的，但我不太記得他們的校服有什麼特徵。如果是聖若瑟、華仁、嘉諾撒聖方濟各、真光、瑪利曼的話，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妹妹的校服有點像女拔萃的白裙子，好像有藍領子，但是，她的校徽比女拔萃的要複雜很多，而且她的校服裙邊不只一道藍邊。反正，我肯定她不是女拔萃的校友，可能是循道衛理？哥哥的校服也就是普通白色恤衫灰褲子，但是他的校徽我也沒有怎麼見過，所以無法確認他是哪一所學校的學生。

這戶鄰居家比我們的單位還要小，而且住的人比我們多。當時我們家沒有請菲傭，所以三個人住在兩房的單位也不算太逼。鄰居的家住了四五個人，而且他們是小單位。哥哥和妹妹是住在上下層的碌架床，而且他們的房間是開放式的，沒有門。所以，哥哥在房間裡做什麼，妹妹在房間裡做什麼，我都能看見。

哥哥是一個肥肥的男孩子，他很少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和笑容，態度不太友善。哥哥帶眼鏡，妹妹也帶眼鏡。妹妹就是一個典型的高中生模樣，頭髮直長及肩，膚色白白的。哥哥和妹妹的互動也不多，我每一次去他們家的時候，哥哥和妹妹都在家裡。哥哥和妹妹同時都把我當透明，在鄰居家裡，沒有人跟我說話，也沒有人理會我，他們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他們媽媽通常都在廚房負責煮飯，而我只可以坐在飯桌旁邊靜靜地待着，原因是其實香港的土地問題很嚴重，目測的話，那單位其實就只有二三百呎，哥哥和妹妹都快成年了，還要和爸爸媽媽一起住，我的存在本身已經帶給他們很大的麻煩，所以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坐在那裡等開飯。吃完飯之後，他們媽媽會收拾飯檯。他們家有一部電視機，但是通常是哥哥在看，由於我是客人，通常不敢要求轉台或者收看我喜歡的節目。

對於妹妹，我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很喜歡買衣服，每一次我見她回家，她都會提着一個購物袋，上面寫着很大一隻字 Theme，應該就是那間衣服品牌，但當時的我太小，不怎麼去這間成人服飾店，等我大了以後，這間店已經破產了。對於哥哥，他從來不跟我說話，我對他的唯一印象就是他很喜歡李克勤。他很喜歡買李克勤的唱片，當時一隻唱片要一百多港元，算是很貴的，但是他都捨得花而沒有選擇便宜一點的卡式錄音帶。他說他很喜歡李克勤，他是李克勤的粉絲，還有他說李克勤是灣仔華仁的校友。即便如此，在我成長的時期，我基本上不認識任何其他喜歡李克勤的人，我身邊的朋友都是喜歡四大天王的，根本沒有真香港人喜歡這個又醜又自大的華仁仔。

哥哥不但喜歡聽李克勤的歌，他還會唱李克勤的歌。哥哥總喜歡無視我的存在，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 CD 內的歌詞（證明他是買正版的），一邊開着音樂，一邊跟着唱，唱的是什麼歌，我都知道。他最喜歡李克勤的《深深深》，唱的時候還有李克勤式的經典震喉嚨音，非常陶醉。

我想，我在李克勤唱《紅日》之前已經留意他良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