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七十二）

雷曼兄弟的實習工作在我大學第二個暑假發生，剛好是我留學的四個年頭中的一半。我覺得雷曼的實習經驗是我大學生涯的分水嶺。雷曼之前，其實我並不是那麼想留在紐約的。儘管我想留在美國打工，但是我說過，一開始我並不是很喜歡紐約，我有想過在畢業以後繼續讀研究生，或者去西岸那邊就業。我當時沒有太確定的計畫，我只知道把目前的事做好，然後見步行步。

第一年的暑假，我還不知道融資部和交易部的分別，然後膽粗粗去了港大的媒體系做暑期研究。我其實並不是很功利或者很有機心的那種女生，我是後期加入的，人家 Ivan 在七月就已經正式開始實習，我是 tag along 那種形式足足遲了一個月在八月份加入港大的媒體系實習研究。但是，我當時只是想賺取一些工作經驗，也覺得在家裡閒着沒事很浪費時間。當時的我還是很香港的嘛，我不喜歡懶散的感覺。

等到第二年級，我收到了雷曼的實習 offer 以後就沒有去美林證券私人銀行的辦公室上班了，也沒有正式向老闆作別。反正，我覺得那是沒有錢的工作，當時也沒有想太多，有了新工作自然就不去舊的辦公室。

我想，雷曼兄弟是我唯一一份能夠長期做下來的工作，沒有遲加入，也沒有早辭職。很多人覺得我是那種人生勝利組，什麼都做得來，什麼都追求完美。其實，那並不是真的，我不是外界想像的那樣好勝或者能幹。我覺得我能做得來就做，做不來我就不做，我不會逼迫自己去突破邊界或者追求成功。

就以古箏為例吧，其實我從 2001 年就已經學古箏了，但是，我到了現在還沒有考過古箏的考試，所以連張證書都沒有，因為我學古箏是純粹為了興趣，而不是為了表演或者拿什麼獎狀。我也不喜歡強迫自己練琴，我不喜歡有壓力地學習一門手藝，所以我彈得並不好。我這樣子學一陣子又停一陣子，差不多二十多年過去了，還只是在學四年級的曲譜。其實，我知道如果我狠下心來把它學好，說不定現在還可以當個古箏老師呢。但是，我可能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其實我是不會看五線譜的，我學古箏是因為那是數字譜，我看得懂。我學鋼琴的時候，是需要把所有五線譜的「豆豉」翻譯成 ABCDEGFG，再在每隻手指上畫上 ABCDEFG 才能夠成功彈得出半首《平安夜》。這就是我，我其實不是萬能，也不是無敵，更不是什麼天才。我其實資質很普通，我也沒有想過做什麼超人。

經過雷曼和美林的實習，我覺得金融其實並不是那麼可怕的，雖然，我曾經很害怕融資部那種一星期一百個小時的工作模式。慢慢地，其實，我覺得我喜歡上紐約這個城市，我也對於留在美國沒有那麼抗拒了，反而開始有了畢業以後不回來香港的念頭。理由是，我已經適應了美國那邊的生活，朋友也多了，工作的生活我也體驗過並且覺得可以接受，其實，我已經不知不覺地融入了紐約。

雖然高盛是一所類似於本地 local 公司耀才證券的金融機構，他們裡面的員工都不需要說英文；但我卻有感雷曼和高盛在公司文化上有着不可抹滅的鴻溝：首先，雷曼兄弟是一所非常美式和美化的公司，公司文化也很紐約，跟哥倫比亞大學相若，每個人都說地道英文先不用說，就連員工的孩子都全部就讀香港國際學校。雖然，也間中有牛津或者劍橋、倫敦大學的畢業生擔任要職，但是，公司裡是美國留學的香港人為主。公司裡面基本上沒有本地大學的畢業生，包括香港大學、科技大學和中文大學。他們連人事部都是請麻省理工的香港人任職，如果不說自己在香港，還真感覺不到自己在香港呢。

所以，在雷曼做了一個暑假，我覺得首先一件事就是要把英文鍛鍊好，還有不能太「港女」。去香港化是我首先要做的事情；我知道高盛那邊又說我是什麼香蕉或者 ABC，但是，我並不打算在耀才證券工作嘛，我才不管高盛對我的評價如何。高盛那邊好像很喜歡請些不會說英文的大陸人，我的同房徐小姐就是最好的人辦。她連英文都不會說卻能在高盛做了十年有多，這說明高盛看人的標準跟雷曼兄弟十分迴異，我可以不理高盛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