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的終極告白（四十三）

雖然中西區和灣仔區是緊挨着的兩個城市中心，但是在文化和風俗習慣上還是有着天壤之別的。

首先，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和思想狀態。

剛轉學去中西區的時候，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中西區的學校果然如我之前所料，比較 graceful。男女學生都比較斯文、優雅和文靜，沒有太多的肢體衝突，相對來說，氣氛比較平和。一開始，我還多謝母校把我送去這所學校，讓我終於可以擺脫被華仁仔強姦的命運，我以為到了中西區，我就可以安安份份地找一個同校的男生共度此生，從此忘記灣仔區的恩怨情仇。誰知道，原來這才是惡夢的開始，我之所以被安排來到新學校完全是為了鋪墊將來邂逅田雞的其中一步棋，真的是「命運就算顛沛流離，命運就算曲折離奇，我願能一生永遠陪着你」。

中西區的同學們平常早會前和小息、午餐的休息時間的活動和灣仔區大有不同。他們的早會不需要站着，大家都有凳子坐。平常小息和午飯時間，他們很喜歡算數，一有時間就拿出些卡片紙玩「二十四點」，我不知道怎麼玩，也沒玩過，也不想去學，但是大概知道是要把四張卡片的數字以加減乘除的方法湊成二十四這個數字，光是說到這個，我已經覺得是浪費精力和時間，難怪他們長大以後都成為了會計師。除了二十四點以外，他們還會玩數獨。數獨這根本就不是給正常人玩的遊戲，我想聖保羅男女每年能夠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不是事出無因的。

除了二十四點、奧林匹克數學大賽練習題破解、數獨遊戲以外，同學們還喜歡唱聖詩和練小提琴。音樂、理科是聖保羅男女的優勢，確實如此。剛去第一年的時候，我就讀中三。中三年級的班裡還有兩三個比較有錢的同學，他們都是小學升上去的，家裡會講英文，而且共用同一個課外補習老師。有的家裡父母還是馬主，暑假的活動是去紐西蘭滑雪，這些活動看上去還蠻高級的，但為數不多，到了中四，這些比較有錢的同學都已經離開學校了，要嘛去香港的其他國際學校，要嘛是去美國的 prep school，之後升學美國大學的為多。等到中四以後，就是分精英班制，留下來應付中五會考的其實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刻苦學生。間中有一兩個住在中西半山，但為數真的很少，一班一兩個左右。因為中西區喜歡唯才是拔，為了鞏固學習成績在全港榜首的位置，其實學生們來自五湖四海，都不是小學升上去的。就以我讀的精英班為例，八成多以上的學生都是外校生，就像一個迷你 band 1 聯合國。他們大多數是從小學一年級考第一一直考到中五六七，來自的學校有聖保祿、聖保羅、嘉諾撒聖方濟各、基灣、真光、聖士提反女子中學、玫瑰崗等，為了不被人看扁我的母校，我也只好勤奮起來了。

同學之間攀比名牌的幾乎沒有，大多數是拼成績，這已經和灣仔區很不一樣。好在同學之間互相分享補習班信息和補習材料的蠻多，所以我也是在眾人的扶持之下拿下八優。其實，我的班內成績不高，數學、物理等科目總是排名全班三十五名之外，這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確實理科不太行，另外就是中四五兩年學校是故意把考試弄得非必要地深奧，好讓這些適應了學校艱深程度的學生出去考會考的時候覺得吃生菜那麼容易。

中西區的同學喜歡有一種「天下之大唯我獨尊」的思維方式。可能是「飢餓遊戲」的這種淘汰制讓他們認為他們之所以能來到中西區上學是因為他們在他們的地區裡是最好的。所以，他們認為我只是一個離島中考試考得不錯的幸運兒，但我很快會因為適應不了殘酷的中西區而敗走中環（這真的就是中西區的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不是沒有問題的，中西區的校園生活其實很雜亂，看上去雖然溫文爾雅，但是學校里有潛規則、師生戀、專門拆散別人幸福、做小三、援交、以名牌包包追女生呃蝦條的這種壞風氣，還有黑社會、古惑仔、一夜情、蒲老蘭、過早於未成年發生性行為、原生家庭不幸導致情感缺失、留班生、劏房公屋戶、癌症同學等問題。

最大的問題不是這些問題本身，而是學校認為這些都不是什麼問題，這只是中西區優越環境所帶來不可避免的附帶條件。他們認為繁榮自然昌盛，經濟、優才優先於是非道德，為了爭奪第一鞏固地位，掩耳盜鈴般自我安慰說這些社會問題是可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