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與麵包（七十三）

香港的圈子和社會非常殘酷，到處都是競爭，而且還非常激烈。正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就算我本身不想和人鬥，但是社會還是會無情地逼迫着你進步。如果稍一不努力，稍一出錯，你很快就會被社會淘汰、被同輩取代、被競爭對手搶走機會。曾經的我，也在這種社會洪流裡面忘記自我，我會盡量配合競賽，我努力工作因為我需要生存，我會不顧一切地捍衛自己的領土和勢力範圍。習慣了以後，我就不覺得這是一種壓力。

所以大學的頭一兩年，我還是很香港的。在哥倫比亞大學，我比別人修的課要繁重，要多，要深；我的成績也非常彪炳，保持在 3.9 左右；我沒有一刻是停下來的，暑假的時候，我因為缺乏相關經驗找不到金融公司的實習機會，我就去修暑期學分，同一個暑假回去香港以後，我又到香港大學的傳媒系做研究；星期五不用上課，我就去第五大道的美林證券做實習生，吸收經驗順便讓履歷更亮麗一些；平常的時候我還做微積分的助教；難怪我的老師 Jaywon 也說我是 power ranger。其實，我曾經是一個很努力很勤奮又很積極的典型香港人，曾經何時，我也賺錢至上。

是哥大的生活體驗讓我嚐到了慢活的好處，在香港，我未曾有過這麼多休閒的時間。在紐約，一個禮拜放三天半的假，而且上課的日子也只是每天聽三個來小時的 lecture，早上懶床不想上課的日子還可以翹課，無需要和任何人交代，因為我們不算出席率的。在香港的話，我的課從七點多排到三點多，下課了以後，就是補習的時間都比我在哥倫比亞大學聽課的時間要多很多，而且一個禮拜七天無休息絕不例外。突然之間，我覺得上了大學後工作上輕鬆了很多。所以，去了外國，我也多了很多時間照顧自己的外表，頭髮也開始留長了。他們都說我是因為變美了所以過得輕鬆；其實，他們錯了。是因為過得輕鬆，所以變美了。

紐約不算是滿地黃金，但也差不多。我在學校裡面當助教大約四百多美元一個月，夠買很多衣服和裝身買花戴了。一個助教只需要改一班的功課練習，而且有提供模擬答案，我只需要負責一班的統計和分數管理，用 excel 即可：改功課大約花我一個多小時，每個星期只需要改一份功課左右，測驗和末期考試則由教授自己處理；加上數學室的輔導時間，做助教大約一個星期耗費我三個小時左右。壞處是我需要用腦來應付這項工作。

就算大四那年我在圖書館當管理員，雖然是最低工資，但是每天也是無驚無險行行企企就可以糊口了。算算吧，時薪 9 元多，算它 10 元吧，一個星期 20 小時（通常是禮拜五整天 9 個小時加上星期一到四各一兩個小時），那就是 800 元美金一個月了，基本上可以應付整個月的開支綽綽有餘。我突然之間覺得其實賺最低工資也是一份絕世筍工，比起做助教更穩定和多錢，職場上也沒有任何政治和競爭，也不用怕被其他香港人投訴導致丟飯碗。圖書館環境優雅清靜，大部分時間都不會有人騷擾，而且上班的時候還可以做功課，等於溫書有錢賺。好處是我不需要用腦來完成這項工作。

我的課大部分都在工程學院的大樓裡上，旁邊就是商學院（現已搬遷到更大的校舍）。商學院的一樓又是一個美食廣場，那裡有一間珍珠奶茶舖，老闆是一個美籍華人，老婆好像是韓國人。老闆是一個年輕、大約三十歲以下的男孩，他負責所有粗重活，包括調茶、搬運和沖茶；他的老婆外貌娟好，態度在靦腆和熱情之間，負責收銀。他們的生意非常好，基本上每天去買茶都要排隊十分鐘以上。算算吧，一杯珍珠奶茶四元多，一個小時大約可以調配二十多杯奶茶，算它三十杯吧，因為很多人還會買蛋撻、麵包和餃子之類的小吃，人均消費算他五六元。一天大約工作八個小時。一個月下來，淨收入大約三萬多美元，扣除燈油火蠟、租金，不用付人工，大約淨賺兩三萬，而且還是保守估計。三萬美金一個月的收入，完全比一個商學院畢業的私募基金經理要多很多，而且還沒有壓力，可以一邊聽周杰倫一邊工作，完全是我的 dream job。